中山大學副教授 陳永杰

4月15日，第二十四屆全國腫瘤防治宣傳周啟動。人民日報發表時評，總結了近期我國為降低抗癌藥物價格而實施的幾項措施，其中包括對進口抗癌藥實施零關稅。4月12日，李克強總理在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時宣布，中國將對抗癌藥實施零關稅政策。中國政府的這個決定，呼應了今年全國兩會上“較大幅度地降低進口稅率，對抗癌藥品力爭降到零稅率”的承諾。這對于成千上萬瀕臨“因病返貧”的大病患者及其家屬而言，是一個最好的消息。

筆者在生活中經常看見各種讓大病病患及其家屬精疲力竭的事。例如，看到新聞報道某種病國外研發出了可以醫治的新藥，但是國內買不到，或者國內買得到但價格太貴負擔不起，要托人去印度買平價翻版藥，還得防黑心中介用面粉藥囊充數的假藥；再如，聽到某個靶向藥在珠海進了醫保目錄但在廣州仍未能報銷……類似這樣的故事，多不勝數。那些身邊沒有病患的年輕人，也會經常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輕松籌”的個案推送，不少人在心酸之后都會捐下十元八塊。

上述這一切的根源，其實是藥品費用遠高于一般民眾的收入水平，而在所有貴價藥之中，抗癌藥又穩坐第一把交椅。李克強總理就說，“進口抗癌藥僅降到‘零關稅’還不夠，必須采取綜合措施，從多環節、多渠道層層壓減進口抗癌藥品價格。”所以很值得追問的是，“抗癌藥零關稅”之后，我們還要打破哪些藩籬，才能惠及病人及其家屬？

首先，第一個挑戰是藥品審批改革。現時的問題一是審批慢，二是批得少。一個藥品要合法流通和應用，先要通過審批這一關。很多在發達國家成功研發出來的藥物，經常要在看到新聞后的多年方能在中國上市。近日還有媒體報道，過去十幾年發達國家針對大病研發的創新藥共計四百余種，但中國只批了一百多種進來。要配合“抗癌藥零關稅”的措施，中國必須下定決心盡快革新這個審批制度。

其次，醫保目錄各地差異的問題。前面提及的例子，一個藥珠海醫保已經可以報銷了，但廣州醫保還不可以報銷，根源是社保籌資在地方，于是藥物報銷目錄的議定權也相當程度上下放給了地方，結果造成了同一個病在不同省市之間的報銷差異。“零關稅”應可讓醫保接納一些本來太貴的藥，但如何讓不同地區職工醫保和居民醫保的對象都能平等受惠，顯然需要頂層設計。

第三個問題是知識產權。一個藥廠開發的新藥，在專利權到期后，其它藥廠可以合法生產且價格大降，但很多病人根本等不到這一天。這種結構決定了發展中國家中出現大量在法律上有問題但能夠滿足貧病者需要的仿制藥。前述例子中的水貨印度仿制藥就是典型例子。在中美貿易摩擦的背景下，在嚴格執行抗癌藥零關稅的同時，專利權的保護也將加強，能否確保醫保目錄同時錄入這些仿制藥對應的正版進口藥，是確保政策調整期間病人福祉不受影響的關鍵。

最后值得一提的問題是病人對政策信息的接收與理解。國家近年出臺了不少利好病人的政策措施，但這些實惠何時以何種形式出現在藥費報銷清單之中，需要有人來為病人解釋，必要時甚至需要協助，這項工作不能再塞給醫生護士。解讀政策以及協助病人進行各類申請本應是很多醫院新設的醫務社工的首要工作，但筆者接觸到的部分醫務社工并不熟悉政策，主要工作是心理輔導和矛盾調解，遇到報銷難題的辦法是幫病人上“輕松籌”。可見，即使有利好政策，在信息傳播的最后一步可能還要主管部門花點心思，其中一項應予明確的，就是醫務社工上崗前要先學懂醫保政策。

國內的貴價藥格局，過去十幾年一直是抑制著中國人生活幸福感的主要壓力，如果能實現更多突破，改革推動者們顯然值得更多的肯定和贊許。然而，藥品價格固然是首要難題，藥品審批和報銷機制的重要性也不能忽視，惟同時妥善調整，改革的利好才能完整體現。(編輯 歐陽覓劍)